【雷安】分手，就现在！（1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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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个小时前，帕洛斯在船首和雷狮碰头。
“老大，没看见卡米尔啊？”
雷狮站在船首，正掏了块手帕擦拭陈旧的舵盘，听见帕洛斯那意有所指的问题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。
“都检查过了？“
“没有问题。”
没人知道这颗星球发生过什么，又因为什么而自我封闭。而那些像鱼又像人的生物，看似不欢迎的态度下，却隐藏着几乎要溢出的刻意引导。
那个鱼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，他们一行人从人员配置，到随身着装，从头到脚哪有一丝一毫探望友人的样子。但他却帮助诺布实践自己对朋友的许诺，让不知底细的外来人进入星球。
但是紧接着‘朋友的敌人’这一存在被提及，‘朋友的家人’出现麻烦。这钩甩得比安迷修都直，不咬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。
名为瓦卡索的成年鱼人究竟想做什么。
比如，毁灭敌对族群？如果只是这么简单，那可真是交了大运。
“雷狮老大，今晚就开始行动，还是等卡米尔刺探……？”
“帕洛斯。”
“是，老大？”
雷狮打断了他的话，手上依旧认真地擦拭舵盘。他沉下声线喊了一声帕洛斯的名字，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耻笑。
自从安迷修到来，帕洛斯的想法可以说越来越多。在他面前不断提起卡米尔那些异常，试探他的底线，试图偷窥到他所不知道的一二，急切地像只准备随时反咬的狼。
“帕洛斯，是什么给了你可以挑衅我的错觉。”
“没有的事！雷狮老大！”
帕洛斯紧张地搓搓手，脸上堆起无辜的笑容。
雷狮笑了一声，扬手把染了青苔和脏污的手帕扔进海里。
帕洛斯见状，没忍住咽了口口水。
“雷狮老大,我……”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
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，雷狮走向甲板入口，朝着船舱走去。
“明天见，雷狮老大！”
目送雷狮离去，帕洛斯才堪堪放下笑容。
卡米尔干什么去了，只有傻狗才想不到。嘴上说着麻烦、无聊，身体倒是很诚实，安迷修前脚刚走，卡米尔后脚就不见了。这世上能把高级哨兵当作宝宝的，不是哨兵绑定的向导，就是丹尼尔本人。
帕洛斯走下船首，向着船舱走去，下台阶时忽然回头看向天空。既没有工业也没有建筑，这颗重新被原始覆盖的森林，究竟埋伏了什么呢，要是能顺便把雷狮老大一块干掉就太棒了。
帕洛斯回船舱时，雷狮从另一个方向穿过，又回到了船首。
诺布为他们准备的这艘船原本应该是一艘客船，船舱足足四层，每层都有二十到四十个个房间，体量巨大。但是机舱里的器械水平却相当普通，普通到让人甚至要怀疑这是一艘怀旧老爷船。
最上层甲板有一个露天的舵盘，原本以为那是装饰，稍稍用力——不小心还掰下了一些木头碎末，却还是能发现舵盘下面，确实连着轮轴。
雷狮摸了摸擦干净的舵盘，看向天空。
宇宙中环绕着无数的星系，充满了各种粒子，射线以及无数的能量。千百年前，某处的生物在科技的帮助下来到了真空宇宙，从此世界开始变大，变宽，也变得愈加危险。
雷狮倚靠着木制船舷，感受到一股经年的寒气，正透过后背的布料传递到他的身体里。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，手指稍稍朝下移去——那里依旧是老样子，既没有发热，也没有发冷，就像一块不存在的皮肤，凭空失去了知觉。
安迷修那个傻子……
深夜的海面深邃如墨，大船搁浅在安全的海湾里，庞大的体量使它安稳如山，正当雷狮想着回去睡吧的时候，甲板上忽然涌出了浅浅的白雾。
嗯？
浅淡的白雾中，一个软软的，有点像女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——永远不会进入变声期的小男孩，带着信息回来了。
“大哥……我找不到他了……身体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雷狮打断他的话，捡起搭在船舷上的外套。
“带我去。”
“这边，大哥……”
白雾渐渐消失，雷狮离开大船，沿着另一条小径向着繁殖地外围走去。当他经过小径路口的珊瑚丛时，脚步忽然缓了下来，没到一分钟，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步速，直接无视掉颤动的珊瑚。
“Ray！”
一个橙色鳞片鱼人从珊瑚丛后面跳了出来，手上还举着两把珊瑚。
“晚上！危险！”
雷狮压根没打算理睬他，直直地朝着外面地彩色珊瑚礁走去，诺布吓一跳赶紧跟上去。
诺布走在雷狮身后絮絮叨叨，一边抱怨着今晚怎么没人守夜，没办法只好自己在门口盯着，一边又想劝雷狮回去，不要一个人走进危险的黑夜。
眼看着里繁殖地越来越远，诺布的鱼眼时不时转向身后，又不放心地看向他前面的雷狮，以及越来越近的红色海螺山。
“Ray，难道……”
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，诺布咽了咽口水，带璞的爪子搓了搓自己的背，从脊背上拔了一根倒刺下来又不放心地插了回去。
他本以为Ray是无目的的逛逛，却没想到他径直朝着那里走去。眼看着红色海螺山越来越近，Ray却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。
于是转头又开始后悔怎么空手就跟着Ray出门了呢，要是被舅舅知道，非要给我扒层皮。可他心里觉得害怕，又忍不住提醒雷狮，哪里哪里有水坑，掉下去就上不来了，哪里哪里有路障，挨那个一下虽然不致死，但是可能浑身麻痹，倒在地上活生生被晒死，或者被漫上来的潮汐淹死。
Ray才五岁，就敢把他一个外来者藏在自己的寝宫里，还学习他们的语言，甚至于现在，身为向导，却连哨兵也不带一个，就敢走入黑夜。
哨兵……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诺布的鱼脑子里。据说向导可以感受到哨兵的存在，即使哨兵距离非常远，向导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哨兵是否安全。
难道说，那个叫安迷修的哨兵出事了？
“Ray……”
诺布正要跟雷狮说话，脚底忽然踩到一根木头，捡起来一看，木头上面还绑了个旗帜。
鱼身，双刀，苍白的旗面在海螺艳红色光芒照耀下，犹如血染的状书。
糟了！已经到这里了吗！危险！
“Ray——！”
诺布惊叫一声，两爪扣住雷狮的双肩，就把他往旁边的珊瑚丛里拖。雷狮啧了一下，只听啪得一声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神攻击，连续两下打在诺布身上。
“啊！”
诺布痛呼，松开扣着雷狮的爪子，反手去摸自己的身体。第一下打过来可痛，第二下却不知道为什么，忽然轻了很多，相比第一下实打实的殴打，第二下轻得就像一声警告，当然也可能是他痛麻木了。
“我没事。”
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，雷狮罕见地叹了口气，对淌着眼泪的诺布说到。
“安静跟上来。”
接着也不管诺布听懂没听懂，雷狮从珊瑚丛里走出去，诺布伸了一下爪子又想去抓雷狮，可是身上被精神力抽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，只好听话，安静地跟上去。
“Ray，前面是……坏……坏家伙们的地盘。”
诺布重复了两次，雷狮依旧不听，像是被人迷惑了似的，径直朝最危险的腹地走去了。
而迎接他们的，并非是长枪与大炮，而是满地狼藉。
诺布张大了鱼嘴，僵硬在原地。目之所及是曾经的家园，土壤温暖潮湿，遍布漂亮的巨大贝壳，壳底下还长着好吃的贝柱和治愈用的草药。但是忽然有一天，熟悉的亲族拿起了武器，鱼人族就此分家。尚且懵懂的他跟着舅舅去了那一头，从此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，只能在贫瘠的繁殖地艰难长大。
现在这里躺满了曾经熟悉的鱼人，大量的雄性鱼人肢体凌乱地横陈在一起，武器被破坏，旗帜被折断，靠近山脚的位置甚至有一大块岩石剥落，连海螺都裸露了出来。
嗯？
雷狮扭头看去， 阴冷潮湿的海风从山体中间吹来，拂过他的眼角。
是那里啊。
连个招呼都不打，雷狮直奔红光下那处阴影。等诺布注意到的时候，雷狮的身影几乎要被山洞吞没了。
“Ray！”
诺布赶紧追上去，外乡人根本不知道山洞里面有什么，如果说外面这块土壤是他长大的地方，那么山洞尽头……！
潮湿的隧道里土地湿软，雷狮顺着笔直的路一直向前，直到出现分叉。眼前的路变成了两条，一条继续向前，不知道通往哪里，另一条则是右拐，同样不知道通向何方。
雷狮没有多犹豫，仿佛开了天眼一般，在诺布跟上之前直接朝着右边拐了进去。
“大哥……我在前面等你……到处都是鱼人……"
雷狮顿了一下，轻笑。
那岂不是很好。
“诺布，处理敌对族群的惯例是什么？”
雷狮突然回头，诺布急刹车在他面前。
“在海边遇到就用珊瑚捅死，在繁殖地遇到就用软土蒙死。”
“说得好，我们走。”
雷狮从护腿里抽出一把军刀，苍白的刀光吓了诺布一跳，下意识就拔出了脊背上的尖刺，回过神一看面前是好友，又把刺插了回去。
“拿起你的武器，诺布，成为英雄的时刻到了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？”
隧道走到了尽头，一扇木门挡住了里外两个世界，温暖的潮气从木门的缝隙里漏出来，靠近木门的地方，连土壤都是热乎的，而不像山洞口似的阴风阵阵。
诺布灵光一现，智商犹如飘红的指数，蹭蹭疯涨。他忽然明白过来，雷狮是个向导，而且是个非常强大的向导，以他的精神力，笼罩个把繁殖地不在话下，他知道门后是什么地方，并且打算跟上一个入侵者做同样的事情！
鱼人要是能长头发，诺布能把自己揪秃了。
雷狮推门走了进去，迎面就和高大的红橙色鱼人撞了个正着。诺布没来得及尖叫，就看到颜色恐怖的鱼人朝他们友善地打了个招呼，自顾自走掉了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，”雷狮把军刀抛给他，“快挖啊，。”
挖，挖什么？不是，刚才是怎么回事？
用于繁衍族群的繁殖地更是惊人的舒适，到处都是肥厚的贝柱，足够他的族群美滋滋地吃上好久。
挖什么……挖贝柱啊——！
诺布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雷狮，差点以为他要眼看着雷狮从精致小皇子，一跃变成人头收割机。没想到雷狮只是带他进来挖贝柱，能够带回足够实物的人，确实也是英雄啊。
雷狮把军刀借给他，撇下蹲下就开始挖掘食物的诺布，避开水坑和裹着彩色粗绳的栅栏，向繁殖地更深处前进。
碍事的人不在后，笼罩整个繁殖地的白雾变浓些许，一个少年从白雾中走出，紧紧跟在雷狮身后。
“大哥。”
“什么情况？”
水蜥在浅水区爬行，体格强健的鱼人异族手握长枪到处巡游，足足有三米长的白色贝壳立在地上，护着下方珍贵的药材。这里的土壤大概也受了海螺的影响，黑褐色的土壤里也染了红，水坑里的水倒是清澈透明，没有一丝染色的意思。
可泥土染了色，水又怎么可能干净。
军靴踩过柔软的泥土，异乡人犹如回家般自然，周围巡逻的鱼人异族丝毫不觉得奇怪，对眼前的白雾也是熟视无睹。
“安迷修可能被什么挡住了，我看不见他，而且我被困在这里，没办法离开那扇门。即使走出去，开门却又走了回来。我试着找了找，只找到了这个。”
走过一道又一道栅栏，巡逻的鱼人密集起来，野生的水蜥也穿上了装甲，他们在守护繁殖地深处的某样东西，或者某个人。
繁殖地深处，一处高挑的祭台上，一座水晶制成的雕像印入眼中。
雷狮走上祭台，伸手抓起大概半米长的雕像颠了颠。
“你有什么感觉？”
“没有。”
卡米尔站在雷狮身后，露出半张脸，他认真地看看水晶雕像，精神触手几乎要把那块石头包成一个茧。
雷狮突然一顿操作猛如虎，举起水晶雕像就朝着祭台砸去。哐哐两下，雕像碎成了两个大块以及无数的小块，稀稀拉拉的碎屑落在雷狮的脚边。
“你有什么感觉？”
“没有，大哥。”
“出去试试。”
卡米尔没有异议，跟着雷狮往回走。走回到木门旁边时，诺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袋子，正兴奋地挖着，抬眼一看，竟是一人去，二人回。
Ray的弟弟什么时候来的？
“Ray要走要走？”
“去另一边看看。”
“哦。”
于是诺布又蹲了下来，继续挖贝柱。
“你妹妹在里面，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。”
“妹妹——！”
诺布惊掉了手上的军刀，他竟然兴奋过了头，把妹妹给忘记了！
鱼人的脑容量真是可悲。
雷狮自顾自走了，卡米尔跟在他身侧，通过木门时惊人得顺利，再也没出现鬼打墙的情况。卡米尔放松了肩膀和脊背，大哥果然是正确的。
“外面是你做的？”
“不，是安迷修。”
“哦？”
“只是打晕了他们而已。”
雷狮突然有点想要回自己的军刀。
婆婆妈妈安迷修，回头要是被鱼人包了饺子，就先把他献祭！
两人来到岔路口，右转向前，潮湿的隧道内滴滴答答，脚下却没有一丝苔藓。精神触手在湿润的石壁上游走，坑坑洼洼的石壁上，还有较为锋利的部分，看来这条隧道并非天然产生，而是鱼人族，或者其他什么人挖掘出来的。
这么粗糙的挖掘工程，肯定是星球文明陨落，全境封锁之后做的。如果是为了繁殖地倒也可以解释，但是这个岔路口指向何方？
一分为二的族群并不需要两处繁殖地，所以这条通路的尽头，必然有着其他重要的东西。
“大哥，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，小心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然而推开又一扇熟悉的木门，在他们眼前出现的，竟然是漫山遍野的大片向日葵花田。
茂密的植被，从这头长到了那头，有些甚至蔓延到了海螺山的山脚。满坑满谷的偏金色花盘随意地绽放，肆意生长的植物犹如滔天的海浪，随风沙沙作响。
飒——！
外人的到来，仿佛给一场音乐秀按下了播放键。风中传来叶子摩擦的声音，海浪开始翻滚，后浪推着前浪，汹涌的海水掀起漫天波涛。他们动了，叶片摩擦着，花盘互相推搡着，缓慢而坚定地扭转躯干——漫天的向日葵，注视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。
这画面应该可以入选‘人生最诡异画面排行榜’的前十，雷狮漫不经心地想着，脑子里还分出了一点空间，想了想现在回头去跟诺布要回军刀来不来得及。
那是什么……
没见过……
见过……
热乎乎的……
跟刚才那个一样……
空气中传来悉悉索索的碎语声，紫红色的眼眸迅速锁定了声音来源。
“卡米尔。”
不用多言，你所想即是我所想。
雷狮出声的同时，卡米尔消失在白色雾气中。如丝的白雾纠缠在一起，翻滚着涌向诡异的花田。
那些细碎的喳喳声立刻融化，接着细细密密的尖叫声伴随着叶子摩擦造成的海浪，铺天盖地地冲击而来。
无形的声浪中，雷狮站在原地，连发丝都没有浮动。正前方草叶翻飞，清纯无辜的向阳植物撕开温暖的面皮，露出隐藏在花盘下的恶臭摄入口。
然而它们深陷白雾之中，攻击来自四面八方，于是无法思考更没有理智的植物，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撕咬，哪怕咬中同类也绝不松口。撕扯着，吞嚼着。
强者终将咬碎弱者，雷狮眼眸半合，看着卡米尔大杀四方，对眼前的战斗兴致缺缺。
太弱了，太弱了，太弱了！
只是这种程度的小喽啰，安迷修不可能栽在这种东西上面，他人呢？
TBC